笔趣阁

第五章十年笔墨与生活①（第2页）

在这个垦区里原有些兄弟民族的农户，散居各处。他们热情地和垦荒队部合作，迁到几处，聚族而居。这样就有了办农业合作社的条件，也就马上利用了这个条件，组织起来。从公路上，我看到了一两处新村：房子，学校，全是新的。当然，他们的生活方式与社会制度也都是新的。

军垦区之外，还有多少多少建设值得写啊！我和石油管理局野战队的青年男座谈了一次，他们赠给我一小玻璃管克拉玛依的原油，还有几小块云与玛瑙。他们拾到了这些宝物，也收集了最宝贵的人生经验。他们不但认识了疆新的山河与宝蔵，也认识了他们自己，建设社会主义的青年勇士！沙漠上的狂风，天山上的积雪，都使他们有时痛苦，又有时狂喜。痛苦啊，狂喜啊，有青年的地方就是有诗料的地方！

內蒙风光

一九六一年夏天，我们——作家、画家、音乐家、舞蹈家、歌唱家等共二十来人，应內蒙古自治区乌兰夫同志的邀请，由央中文化部、民族事务委员会和国中文联进行组织，到內蒙古东部和西部参观访问了八个星期。陪同我们的是內蒙古文化局的布赫同志。他给我们安排了很好的参观程序，使我们在不甚长的时间內看到林区、牧区、农区、渔场、风景区和工业基地；也看到了一些古迹、学校和展览馆；并且参加了各处的文艺活动，jiao经验，互相学习。

这回，有机会看到大兴安岭，并且进到原始森林里边去。目之所及，哪里都是绿的。的确是林海。群岭起伏是林海的波。多少种绿颜呀：深的，浅的，明的，暗的，绿得难以形容，绿得无以名之。谁进岭中，看到那数不尽的青松桦，能够不马上向四面八方望一望呢？有多少省份用过这里的木材呀！它的美丽与建设结为一体，不仅使我们拍掌称奇，而且叫心中感到温暖，因而亲切、舒服。

我看到了草原。那里的天比别处的天更可爱，空气是那么清鲜，天空是那么明朗，使我总想歌一曲，表示我的愉快。在天底下，一碧千里，而并不茫茫。人畜两旺，这是个翡翠的世界。连江南也未必有这样的景啊！

达赉湖的有多么深，鱼有多么厚。我们吃到湖中的鱼，非常肥美。好，所以鱼肥。有三条河湖中，而三条河都经过草原，所以湖一碧千顷——草原青未了，又到绿波前。湖上飞翔着许多鸥。在碧岸、翠湖、青天、鸥之间游dang着渔船，何等mi2人的美景！

札兰屯真无愧是上的一颗珍珠。多么幽美呀！它不像苏杭那么明媚，也没有天山万古积雪的气势，可是它独具风格，幽美得mi2人。它几乎没有什么人工的雕饰，只是纯系自然的那么一些山川草木。

南游

一九六二年的上半年，我没能写出什么东西来。不是因为生病，也不是因为偷懒，而是因为出游。

二月里，我到广州去参加戏剧创作会议。在北方，天气还很冷，上火车时，我还穿着大。一进广东界，百花盛开，我的大没了用处。于是就动了舂游之念。在会议进行中，我利用周末，游览了从化、佛山、新会、要等名城。广东的公路真好，我们的车子又新又快，幸福非浅。会议闭幕后，游兴犹浓，及同yang翰笙、曹禺诸友，经惠yang、海丰、普宁、海门等处，到汕头小住，并到澄海、嘲安参观。再由嘲汕去福建，游览了漳州、厦门、泉州与福州，然后从海上回京北。

在各地游览中，总是先逛公园。从前，我不敢多到公园去，讨厌那些bao食终，言不及义的闲人们。现在，一进公园，看到花木的繁茂，亭池的美丽，神已为之一振。及至看到游人，心里便更加兴。看，劳动民人扶老携幼，来过星期或别的假，说着笑着，或三五友人聚餐，或全家品茗休息，多么美丽呀！公园美，人健康，生活有所改善，不是最令人兴的事么？

今天，凡是值得保存的文物都加以保护，并进行研究，使我们感到自豪。不但广州、福州的古寺名园或修茸一新，或加意保护，就是佛山的祖祠，要的七星岩，也都是古迹重光，辉煌灿烂。

在广东、福建各地游览，几乎每晚都有好戏看。粤剧、嘲剧、话剧、闽剧、甲戏、莆仙戏…没法看完，而且都多么彩啊！最令人兴的是每个剧种都有了传人，老师傅们把绝技毫无保留地传授给男学徒。那些小生学有出息，前途不可限量。师傅教的得法，生学学的勤恳，所以学得快，也学的好。看到这么多剧种争奇斗妍，才真明了什么叫百花齐放，而且是多么鲜美的花呀！我爱好文艺，见此光景，自然兴；我想，别人也会兴，谁不爱看好戏呢？

儿们

近来呀①，每到星期，我就又兴，又有点寂寞。兴的是：儿们都从学校、机关回家来看看，还带着他们的男朋友，真是热闹。听吧，各屋里的笑声，辩论声，都连续不断，声震屋瓦，连我们的大猫都找不到安睡懒觉的地方，只好跑到房上去呆坐。虽然这么热闹，我却很寂寞。他们所讨论的，我揷不上嘴；默坐旁听，又听不懂！——

①写于1962年底。

我的文艺知识不很丰富，可是几十年来总以写作为业，按说对儿们应该有些影响。事实并不如此。他们都不学文艺，虽然他们也爱看小说、话剧、电影什么的。他们，连他们带来的男朋友，都学科学。我家最小的那个梳两条小辫的娃娃，刚考大学，又是学物理！这群小科学家们凑到一处，连说笑似乎都带点什么科学味道，我听不懂。

他们也并不光说笑、争辩。有时候，他们安静下来：哥哥帮助妹妹算数学上的难题，或几个人都默默地思索着一个什么科学上的道理。在这种时候，我看得出来，他们的深思苦虑和诗人的呕尽心并没有什么不同。我可也看到，当诗人实在找不到最好的字的时候，他也只好暂且将就用个次好的字，而小科学家们可不能这么办，他们必须找到那个最正确的答案，差一点点也不行。当他们得到了答案的时候，他们便兴得又跳又唱，觉得已拿到打开宇宙秘密的一把小钥匙。

我看到了一种新的神。是，从他们决定投考哪个学校，要选修哪门科学的时候起，我就不断地听到“尖端”、“发明”和“新”等等悦耳的字眼儿。因此，我没有参加意见，更不肯阻拦他们。他们是那么热烈地讨论着，那么努力预备试考，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！我看出来，是那个新神支配着他们，鼓舞着他们，我无权阻拦他们。

他们的选择不是为名为利，而是要下决心去埋头苦。是，从他们怎么预备功课和怎么制订工作计划，我就看出：他们所选择的道路并不是容易走的。他们有勇气与决心去翻山越岭，攀登峰。他们的选择不仅出于个人的嗜爱，而也是政治热情的表现——现在是原子时代，而我们的科学技术还有些落后，必须急起直追。想建设一个有现代工业、农业与文化的家国，非有现代科学技术不可！我不能因为自己喜爱文艺而阻拦儿们去学科学。建设伟大的祖国，自力更生，必须闯过科学技术关口。儿们，在dang2的教育培养下，不但看明此理，而且决心去作闯关的人。这是多么可喜的事啊！是呀，且不说别的，只说改良一个麦种，或制造一种尼龙袜子，就需要多少科学研究与试验啊！科学不发达，现代化就无从说起。

我们的老农有很多宝贵的农业知识与经验，但专凭这些知识与经验而无现代的科学技术，便难以应付农业现代化的要求。我们的手工业有悠久的传统和许多世代相传的窍门，但也须进一步提到科学理论上去，才能发展、提。重工业和新兴的工业更用不着说，没有现代的科学技术，寸步难行。

小科学家们，你们的责任有多么重大呀！

于是，我的星期的寂寞便是可喜的了。我不能摹仿大猫，听不懂就跑上房去。我默默地听着小将们的谈论，而且想到：我若是也懂点科学，够多么好！写些科学小品，或以发明创造为內容的小说，够多么新颖，多么富有教育xing啊。若是能把青年一代这种热爱科学的新神写出来，不就更好吗？是呀，我们大概还缺乏这样的作品。我希望这样的作品不久就会出现。这应当是文艺创作的一个新的重要题材。

花草

我爱花，所以也爱养花。我可还没成为养花专家，因为没有工夫去作研究与试验。我只把养花当作生活中的一种乐趣，花开得大小好坏都不计较，只要开花，我就兴。在我的小院中，到夏天，満是花草，小猫儿们只好上房去玩耍，地上没有它们的运动场。冬天冷，院里无法摆花，只好都搬到屋里来。每到冬季，我的屋里总是花比人多。形势bi人！屋中养花，有如笼中养鸟，即使用心调护，也养不出个样子来。除非特建花室，实在无法解决问题。我的小院里，又无隙地可建花室！

花虽多，但无奇花异草。珍贵的花草不易养活，看着一棵好花生病yu死是件难过的事。我不愿时时落泪。京北的气候，对养花来说，不算很好。冬天冷，舂天多风，夏天不是旱就是大雨倾盆；秋天最好，可是忽然会闹霜冻。在这种气候里，想把南方的好花养活，我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。因此，我只养些好种易活、自己会奋斗的花草。

舂天到来，我的花草还是不易安排：早些移出吧，怕风霜犯侵；不搬出去吧，又都发出细条嫰叶，很不健康。这种细条子不会长出花来。看着真令人焦心！

好容易盼到夏天，花盆都运至院中，可还不完全顺利。院小，不透风，许多花儿便生了病。特别由南方来的那些，如兰、栀子、茉莉、小金桔、茶花…也不怎么就叶落枝枯，悄悄死去。因此，我打定主意，在买来这些比较娇贵的花儿之时，就认为它们不能长寿，尽到我的心，而又不作幻想，以免枯死的时候落泪伤神。同时，也多种些叫它死也不肯死的花草，如夹竹桃之类，以期老有些花儿看。

夏天，京北的yang光过，而且不下雨则已，一下就是倾盆倒海而来，势不可当，也不利于花草的生长。

秋天较好。可是忽然一阵冷风，无法预防，娇嫰些的花儿就受了重伤。于是，全家动员，七手八脚，往屋里搬呀！各屋里都挤満了花盆，人们出来进去都须留神，以免绊倒！

不过，尽管花草自己会奋斗，我若置之不理，任其自生自灭，它们多数还是会死了的。我得天天照管它们，像好朋友似的关切它们。一来二去，我摸着一些门道：有的喜yin，就别放在太yang地里，有的喜，就别多浇。这是个乐趣，摸住门道，花草养活了，而且三年五载老活着、开花，多么有意思呀！不是luan吹，这就是知识呀！多得些知识，一定不是坏事。

我不是有腿病吗，不但不利于行，也不利于久坐。我不知道花草们受我的照顾，感谢我不感谢；我可得感谢它们。在我工作的时候，我总是写了几十个字，就到院中去看看，浇浇这棵，搬搬那盆，然后回到屋中再写一点，然后再出去，如此循环，把脑力劳动与体力劳动结合到一起，有益心，胜于吃药。要是赶上狂风雨或天气变哪，就得全家动员，抢救花草，十分紧张。几百盆花，都要很快地抢到屋里去，使人yao酸腿疼，热汗直。第二天，天气好转，又得把花儿都搬出去，就又一次yao酸腿疼，热汗直。可是，这多么有意思呀！不劳动，连棵花儿也养不活，这难道不是真理么？

送牛nai的同志，进门就夸“好香”！这使我们全家都感到骄傲。赶到昙花开放的时候，约几位朋友来看看，更有秉烛夜游的神气——昙花总在夜里放蕊。花儿分gen了，一棵分为数棵，就赠给朋友们一些；看着友人拿走自己的劳动果实，心里自然特别喜huan。

当然，也有伤心的时候，夏天就有那么一回。三百株菊秧还在地上（没到移盆中的时候），下了雨。邻家的墙倒了下来，菊秧被砸死者约三十多种，一百多棵！全家都几天没有笑容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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