国画考、泼墨80法中,都也有过记载,有这么回事。”
沈炼说:“正因为是仿品,我才拿不准。到底是真的出自董其昌的手,还是后人再仿董其昌。”
“我看不像是后人仿的。”
难得有一次能在见识上压倒沈炼,老黄忍不住就卖弄起来:“董其昌仿字画,即有前人风韵,又有自己的特征,青出于蓝而胜于蓝,在明后期,独创一派,承上启下。你看这里,青绿墨,就是典型范宽,这几处泼墨法,是董其昌的独创。还有三希堂印也不易仿造,存世太多,稍稍一比较,就知道真假。此外,康熙乾隆两帝,很是推崇董其昌的字画,乾隆帝的字,倒是有六成都学自董其昌,可笑画虎不成反类犬,犹如狗爬,倒是主席的字,非但继承了董其昌字中的柔美文气,还多出几分开天辟地的磅礴之气……”
说着,咳嗽两声,笑道:“扯远了,扯远了。老沈,我看没什么问题。你这画从哪得来的,董其昌的东西是国宝,可遇不可求啊,在市面上,比齐白石张大千的还少。”
“一个国外藏家委托我鉴定的,准备去拍卖会卖掉,对方心里也没底。”沈炼说。
“那些拍卖行懂什么。”老黄不屑一笑:“以为做个碳元素鉴定,就能判断出是真是假?扯淡吧,真下功夫作假,纸张、墨都是百年前的东西,靠着鉴定根本没用。”
说完,又忍不住拿着放大镜低头去看。
字画收藏家,遇到董其昌的真迹,宛如流氓遇荡妇,馋狼遇美食,是很难挪动脚的。
小隔间里灯光昏暗,不比外面大堂敞亮,只看了一会,老黄就觉得眼睛酸痛,赔笑说:“老沈,这画给我带回去玩几天,找几个行里的朋友来,仔细看看?”
沈炼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。
老黄嘿嘿一笑,自知失言。
这玩意如果是真的,恐怕价值千万,而且有价无市,董其昌记载传世的字画就那么多,有钱都未必买得到。
除了交心换命的朋友,谁能把这东西借人?何况这画还不是沈炼的。
而且毕竟是古画,又牵涉到两国,当众明着拿出来,容易惹出麻烦。
“拍卖行那边给他估价多少啊?”老黄好奇的问。
沈炼说了一个数字,然后问:“你想要?”
老黄犹豫了一下。
董其昌的画,还有三希堂印,又联系上范宽,如果是真的,不说是无价之宝吧,至少也是传家之宝,刚才那个数字不贵。
但关键,到底是真是假?
刚才他那么笃定,归根结底还是不用自己掏钱,站在旁观的立场客观评价,没什么心理压力;真可要自己掏八位数,老黄就不淡定了。
可凭良心讲,他觉得这画根本没毛病,无论是技法,还是纸张材质,都毫无破绽,甚至连边边角角的毛边,由于保存不善导致的细小虫眼,也历历在目。
“我劝你还是不要出手。”
沈炼把画卷起来,说:“书画不比其它古玩,鉴定的水平不如作假的水平高,万一打了眼,你后半辈子还不得活活气死。”
“等等,我再看两眼。”见沈炼把画收起来,老黄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。
沈炼用死鱼眼珠子斜了他一眼,又把画重新摊开。
老黄像是恶狗扑食似的趴在桌前,一边看,一边懊恼的啧啧啧摇头:“真是好东西,挂在床头睡觉都比平时香,你说我当年怎么就没多赚点钱……你瞅瞅,光是这边几个虫眼,都有股子历史的气味扑面而来……”
老黄这一看,足足就看了一个多小时,眼泪都流出来了,才依依不舍的离开。
打烊关店后,沈炼带着画回到临时住处。
把画锁进保险箱之后,从灶台柜子下面拎出一个装米的小布袋子,打开朝里面看了一眼。
大概由于灶台下比较潮湿阴冷,这袋子米里居然已经长出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米虫,在米里蠕动着。
沈炼把这一袋子米和虫一起,熬煮成粥,然后从马桶里冲了下去。
来建武市最初,赵泽君就私下让他帮忙做一批下蛋货,也就是高仿。
这事沈炼驾轻就熟,老本行了,没费多大力气就做了三件,这幅画就是其中之一。
至于用来做什么,赵泽君没说,沈炼也没问,多年的经验让沈炼明白,不要去打听别人的秘密。
这张画做旧仿古的手段,在真正的仿古行家眼里其实都比较常见,比如养米虫啃画,放在细沙里磨出毛边,用另外同时一时代、同一产地但是相对廉价的原材料,请高手临摹等等……
可对于“书法协会”那些半吊子的名人而言,这些手段距离他们的生活就比较遥远了,可能听说过,但真正见到过的很少。
很多圈子里,最有名气的,往往不是最懂行的,而是最舍得花钱,人脉最广的,古玩界也一样。